朱懷古沒反對，她反對也沒用，池千望肯同意，她已經覺得萬幸：

“好，我到大門那兒等著，不過殷朗不是在忙麽？”

殷朗自將文伯押回大理門關著，他便聽從池千望的令，重新將翰林浮屍案案發現場後湖的周邊人事物再徹查一遍，這回未假手衙差，完全由殷朗親自一人一人地去查問，意欲將當日案發時所有在翰林院裏的人盡數探查個遍，且這一回絕不能再有漏網之魚，連應浩澎與安老伯都得老老實實半點不差地交待案發當日在什麽時候做什麽，可有證人，可有證據之類。

“哦，對。”池千望又揉了揉另一邊太陽穴，他覺得這些日子操心朱懷古頭疾操心得他自已都要得頭疾了：“那我讓衙差去備車馬，你先到大門那兒等我。”

再到文家莊，大車停在文家莊村口，沒進村，文道在家，文巷卻是沒在，朱懷古問了聲，文道支支唔唔說不出來，顯然是不想騙朱懷古，卻也不想將實話告之朱懷古。

池千望沒在意，看了眼垂眼不敢看他看朱懷古的文道，他同朱懷古道：

“大概是去找文路了。”

文道瞬間擡起臉來：“大人真派人到小路家去查問了？”

一下子便給出了答案。

朱懷古真心覺得文家人除了文伯，文道文巷還真是沒多少城府的純樸莊稼人，她一激池千望一探，兄妹倆便皆給了答案，她搖頭：

“沒有，當年路姑娘縱然有誘惑方四方之舉，到底沒傷人，更沒殺人，我們又已知當年詭事經過，何必再去擾了路姑娘現今安穩的小日子？”

文道松了口氣：“沒有便好……”

覆後知後覺，他竟是在無形中已將文巷的去向道出，他羞愧之餘，更覺得父親平日裏說的話很是對極，官府中人就沒一個是省油的！

即便小有情緒，文道也無法拒帶兩人再進白家大墓的請求，何況還是文伯說的，他自沒有違父命的道理，不過到底同朱懷古往來數日，心地也善，想到朱懷古上回昏厥一事兒，他不禁邊在前面帶路，邊問：

“朱侍從，你待會兒要是感到半點不舒服，你可要提前說啊，不能忍著，要不然再頭疼得昏過去，那也太嚇人了！”

朱懷古覺得官府抓了文伯，雖說是文伯主動認罪，可文道居然能半點不怪她這個與官府有千絲萬縷的人，還關心她，她覺得文家人果然是秉性純良，即便歷經百年，依舊不改初心，怪不得百年前兄長會選文家人為白家大墓的守墓人，她點頭：

“好。”

未再說其他，她眼眶已顯淚光。

池千望在後面跟著，聽著前面兩人的話，對文道這個農家小夥子也漸漸有了好感，有這樣家生子的百年前白家，想來也不會差到哪兒去，百年前白家種種禍事，指不定真是另有隱情，可惜了，他生於百年後，便是想查一查白家之禍因果，也難以查起。

想到此，他看著前面走著的朱懷古，盯著她的後腦勺，想著她執意要查清白家之禍，明知無從查起卻一直堅持著，他難以想象，除了朱家先祖遺命，還有什麽一直支撐著她堅持下去？

這回出乎意料地順暢，朱懷古並沒有在通往墓穴的密道中頭疼，因著她未再浮現什麽情景聽到什麽聲音，這讓池千望安下心，也讓她略帶失望。

文叔似是早在等著兩人，他守著第二個墓口，在墓口外有一間用紅磚簡搭而成的小屋子，因是在墓穴裏，高不過一個身量有餘，手伸直往上摸，很輕易便能摸到屋頂，寬不過三人並排，屋裏更沒什麽家什，也就一張簡簡單單用木板拼成的床榻，還有一把小凳子，餘下，再沒了。

看著這樣的情景，文叔沒請三人入內，三人也沒入內，便是真進了屋子，也沒地方坐下，四人索性在屋前空地站著，文叔獨腿無法久站，文道看池千望眼神兒行事，得了池千望點頭後他進屋裏將唯一的小凳子搬出，文叔卻是不肯坐下，說池千望是官大老爺都沒坐，他是小老百姓，更不能坐。

最後還是池千望開的口下的令，文叔方坐下說話兒。

文道隨後也從屋裏取出一張席子來：“這席子都是往常父親來時，父親同二叔在這屋門口坐著聊天的，倘池大人與朱侍從不嫌棄，不如也坐下說話吧？”

朱懷古當然不會嫌棄，文道一鋪好，她便盤腿坐下了，池千望也沒多想，隨後端端正正地坐下，皆坐在文叔對面，似成雙方對壘，文道則坐在雙方中間。

池千望的想法與朱懷古相同，他相信文伯對諸詭事的敘述，但對於兇手是誰，不管是殺方四方劉三木，還是那十一戶人家的家裏人前後失蹤死亡，他同樣抱著質疑的態度，他覺得文伯確實大有可能在為誰頂罪，而他懷疑的人，無疑又同朱懷古不謀而合：

“文叔，於劉三木被殺一案，你可知什麽內情？”

沒有直問方四方之死，他問了最先讓官府會查到松脈山下村莊的翰林浮屍案，朱懷古明白，池千望這是在拐著彎問話，她附和道：

“是，文叔，聽文伯的口氣，他應當是曉得是誰殺害劉三木，然為了某種目的，文伯卻選擇了不說，如今文伯已承認方四方乃他當年所殺，再隱瞞劉三木之死，無疑是罪加一等。”

文道聽得焦急：“池大人！朱侍從！我父親是冤枉的！”

縱然不知當年實情，但一些來朧去脈他卻曉得，他與文巷都能證實當年方四方之死關非父親所為，也同文路無關，至於方四方在父親口中已死，到底是怎麽死的，兄妹倆卻說不出個所以然，父親臨被抓前又以眼神兒示意他勿多話，故至今他也只能幹著急，未將當年方四方失蹤至死時，父親絕無可能是兇手的話付諸於口。

文叔聽之對文道說：“小道，你莫急，既然池大人與朱侍從今日再上山，親自到墓裏來尋我這糟老頭說話，便有二位的道理，你且在一旁安靜坐著，二叔向你保證，你父親不會有事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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